因为骑上了毛驴,李丢丢第一次觉得人生在世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,想着这催驴向前尚且有几分潇洒气质,若坐下是一匹真正的战马那又如何?
这念头越来越强烈,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李丢丢觉得自己磨了裆才逐渐冷却下来。
是真疼。
胸有千秋志,奈何裆下苦。
本来不饿所以打算多走一阵子,他吃的多也扛的久,想着去固城县那边要走一天,那就一天不停下来好了,可是三个时辰后终究还是撑不住了。
翻身下驴,李丢丢牵着驴往前走的时候好像坐下还有一头驴似的,那两条腿几乎都弯成了一个圈圈。
好在进了一个大镇子,街道两边不少小吃店,这种地方少有规模大些的酒楼,小吃铺子却一家挨着一家。
李丢丢把木桩在驴上栓好……
因为没有木桩,他在路边看到了一根大概手臂粗的木棍,捡了过来后把缰绳绑在木棍上,然后双手发力把木棍按进了大地之中。
这一下,把这小吃铺子的掌柜都看傻眼了,李丢丢个子长高了不少,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个头儿了,可依然是个少年啊。
掌柜的见他如此神力,说话都客气了几分。
“公子,要吃些什么吗?”
“有什么吃的?”
“也只有馒头咸菜了,世道不好,生意难做。”
“那就馒头咸菜,热六个馒头,若是有辣椒来一些。”
“有的有的。”
掌柜的给李丢丢热了六个馒头上来,用香油,盐,醋和少许糖拌过的咸菜条端上来便有淡淡香气扑鼻而来,李丢丢三个多时辰没有吃饭确实饿了,馒头夹了咸菜,咬上一口再咬一口青翠欲滴的辣椒,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好听。
拴在旁边的毛驴看了他一眼,然后扯着脖子开始叫唤。
毛驴的叫声很有意思……饿饿饿啊……
于是李丢丢请掌柜的给毛驴喂一些草料,他起身过去,把手里一根辣椒递到毛驴嘴边,毛驴舌头一卷就进去了,然后驴眼就有些许变大。
李丢丢哈哈大笑,心说谁叫你磨我裆,我辣你舌头。
就在这时候从他来的方向有一队骑士纵马狂奔尘土飞扬,掌柜的一看那架势就往后躲了躲,敢在官道上如此跋扈的,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怎么小心怎么来。
那队骑士本来都要冲过去了,其中有人侧头看了看,透过窗口一眼看到坐在那吃东西的李丢丢于是奋力勒住战马,他一边勒停一边喊道:“这儿呢!”
随着他一声喊,这数十人随即都停了下来。
马背上,这一群凶悍骑士全都侧头看着李丢丢,李丢丢听到那声喊也知道麻烦来了,手放在了身边的包裹上,缓缓将包裹解开。
“抓回去!”
为首的一个独眼汉子大声吩咐了一句,立刻有四五人从马背上跳下来,气势汹汹直奔李丢丢。
李丢丢已经打开了包裹,一伸手将连弩拿起来,过来的那几个人脚步立刻停住,全都有些懵。
李丢丢右手端着连弩,左手把最后一个馒头拿起来,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吃。
“上去!”
独眼汉子怒斥一声:“怕什么!不过是个孩子!”
那四五人犹豫着互相看了看,似乎极怕那独眼的男人,停顿片刻后咬着牙往前冲了过来,李丢丢昨夜里就已经把所有兵器都熟悉了一遍,尤其是这连弩,中短距离的杀人利器。
随着他不断扣动机括,大概一尺长的弩箭一支一支的激射而出,他没有要取人性命,所以打的都是双腿,转瞬之间,大楚军方这制式连弩的十支弩箭随即打空,那四五个人全都腿上中箭,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。
李丢丢把连弩放在桌子上,看向掌柜的问道:“有没有茶?”
没人理会。
李丢丢侧头看了看,掌柜的已经远在至少几十丈之外了,跑的那叫一个疾如奔雷。
李丢丢不确定这些人是谁的人,不过有个大概推测,能专门来追他的人,要么是当初孙如恭那伙人要么就是因为王黑闼的事而追他的人。
前者无需担心,后者…..
李丢丢在心里告诉自己,大丢啊,你可能就要面临人生第一次大开杀戒了。
他伸手把那张黑色面具抓起来戴在脸上,这一刻起,他便不再是书院弟子李丢丢,而是杀人者李叱。
李丢丢取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,起身面对那群人站好,起身的时候往左右看了看,这位置还不错,这小吃铺子正门并不宽阔,两个人肩并肩进来都不顺畅。
可是小吃铺子建造的简陋,虽然门不宽阔,两边还有窗户,门不大窗户不小,那么多人一拥而上的话,李丢丢守的住门也守不住窗。
“还在等什么!”
独眼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,顺手把足有四尺多长的一把重刀摘了下来,一边朝着铺子走一边大声吩咐道:“一群人被个孩子吓住了,还有没有脸!”
他大步过来,其他人哪还敢不跟上,呼啸一声朝着铺子里边冲。
李丢丢深吸一口气,学着师父做法事的时候喃喃自语。
“我本太无中,拔领无边际……”
这轻声细语中,门外死两人。
李丢丢不退反进一步,人已在门口。
“庆云开生门,祥烟塞死户……”
又十字,再杀两人。
这小小饭铺的门口,便有四具尸体倒落在地,后边要上来的人全都惊在那,不敢再轻易靠近,他们看到了那少年郎左手短刀右手长刀,却没有看清楚那长短双刀是如何杀人的。
刀法太快,而且一刀毙命。
戴着一张黑色面具的少年,此时此刻,便是真真正正的索命夜叉。
“渺渺超仙缘,荡荡自然清……”
李丢丢竟是一步跨出屋门,长刀戳进一人心口,短刀切开一人咽喉,然后退一步又回到屋门口。
“从窗户进去!”
独眼男人暴喝一声,然后双手握着重刀冲向李丢丢,他大步而来,那些原本在前边的人纷纷避让。
四尺多长的重刀且又锋利,这一刀落下莫说一个人,便是一匹马也能一刀两断。
李丢丢自己知道自己的气力有多大,但还是没把握硬接住这一刀,但他看得出来,这刀势绝非是江湖上的那些人能有的刀势,那是战场上的杀人技。
李丢丢后撤一步退回屋子里,重刀落下,砰地一声斩在门框上,把门框直接斩断,独眼男人一步就跨进屋子里。
“小贼,跪下!”
他双手握刀往下狠狠一劈。
李丢丢却根本不想与他打,左脚伸出去勾过来一个凳子往前一甩,凳子旋转着砸向独眼男人,长刀落下,凳子被劈开。
李丢丢已经转到了窗口那边,左手短刀往外一送,噗的一声戳进一个刚刚要爬进来的人咽喉中,没有丝毫犹豫,人已经到了旁边的窗口,长刀横扫,刚要进来的那人双手撑着窗口,一刀下去,双臂齐断。
“承接大道力,以除诸魔精……”
李丢丢一脚踹翻桌子把独眼男人逼退,双脚发力凌空而起从窗口掠了出去,人到窗外,长短双刀来回切割,外边靠近的杀手连中四刀后往后倒了下去。
李丢丢个子比那些壮汉要矮一些,可却灵活的多,他杀一人后身子转到另外一人背后,短刀刺进那人后腰,一声哀嚎炸起,李丢丢抽出短刀后把人往前推了出去。
独眼男人刚从窗口掠出来,迎面而来一个自己人,他气的几乎炸开,哪里还管是谁,一刀将面前的人脑袋扫掉,血雾喷洒中,独眼男人追了出来。
而李丢丢已经跳回窗户里边,顺势扔出来一根凳子腿,嘣的一声,那凳子腿正好砸在独眼男人的后脑勺上,还挺响亮的一声。
李丢丢回到铺子里,屋子里的人哪有人是他对手的,虽然都人高马大看起来又精悍,可李丢丢发了狠便不是李丢丢,而是李狠狠。
“我非亡命魂,我乃接引人。”
李丢丢再杀两人,又从正门冲了出去,而此时独眼男人刚从窗外翻进来,李丢丢已经杀到了门外。
这一日,那少年郎,以长短双刀大开杀戒,小吃铺子内外伏尸数十。
李丢丢出来进去,再出来进去,来回两次,独眼男人那二十几个手下已经尽数被杀。
屋子里,李丢丢看向独眼男人轻声问道:“你刚才说让我跪下?”
不等那人回答,李丢丢自言自语道:“我真不想开杀戒,我若开了,便不好收。”
独眼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,之前暴怒的时候还没有多想,此时才看清楚身边已经一个手下都没了,那少年没戴上面具的时候瞧着清秀俊美人畜无害,戴上面具后像是一个地狱修罗杀人索命。
“死吧!”
独眼男人朝着李丢丢嘶吼了一声,重刀狠狠劈落。
李丢丢没有避让,而是迎着独眼男人的长刀冲了过去。
“破敌于战阵,杀贼以浩然!”
三息之后,李丢丢把手里长短双刀用布包好,没再去看地上尸体,又一件一件把其他兵器捡回来,背着一个大包裹放在毛驴上,他翻身骑上毛驴朝着远方出发。
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,绳子上连接着几十匹战马,那小小身影后边,一群曾经上过战船的战马都低着头跟着走。
“毛驴儿。”
李丢丢拍了拍坐骑,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:“你怕吗?”
毛驴儿抬起头……饿,饿,饿啊饿啊……
李丢丢又拍了拍它,看向前方说道:“一会儿找地方把马卖了,换了钱给你买驴肉火烧吃。”
毛驴儿……
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,像是告诉了毛驴一个秘密似的声音很轻的说道:“你不要告诉别人说……其实,刚才我有点怕。”
“但是……现在不怕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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